2022年2月1日 星期二

看診小記20211231

 值班夜,逮到空檔洗個澡,還沒來得及吹乾頭髮,就接到電話說同時來了二位急診患者,其中一個特別激躁,可不可以先約束,掛上電話立馬收拾好自己準備上工。

到了現場,先大致了解狀況,決定處理的方向。
激動的小姐被綁在推床上,對著帶她來的媽媽咆嘯,媽媽躲在離她最遠的地方,不敢靠近。
我:「某小姐妳好,為什麼會來醫院呢?」
某:「我是地藏王菩薩,你們不要想給我打毒針。」
我:「妳是不是剛出院?」
某:「我是地藏王菩薩、是XXXX金身。」
我:「妳回家後有沒有吃藥?」
某:「我是地藏王菩薩,是XXXX金身。」
我:「妳有拿刀威脅媽媽嗎?」
某:「我是地藏王菩薩,是XXXX金身。」
我:「⋯⋯」
轉身跟媽媽澄清,回家後就亂跑,給她吃藥就吐掉,拿刀抵著媽媽的脖子,媽媽跟罹癌的爸爸嚇到躲在房間裡,不敢出來。今日媽媽拜託計程車司機,把她騙來急診,結果她一看到急診大門就爆怒,媽媽一邊說一邊膝蓋發軟要對我下跪,我趕緊阻止她。
一旁地藏王菩薩還在喊著不準我們對她打毒針,不然會遭報應,後果自己負責。
我:「那,地藏王菩薩,我們要辦住院喔!」
某:「好啦!」
最後,以新冠病毒的PCR跟快篩的戳鼻孔檢查,把地藏王菩薩弄得嚎啕大哭結束這回合。
明明剛做完時,她說的是「有點酸酸的。」不是痛到不行啊!?

2022年1月31日 星期一

看診小記20210303

 最近想著要寫一個病人的悲傷故事,晚上想著要在去確認一些細節,然後上班一忙就忘記了,只好明早再去看了。

精神科醫師的日常是什麼?除了荒誕到可笑的妄想與對話,更多的其實是無奈與悲傷的日常,沒有家屬、家屬老邁或是家屬也躺在安養院裡已思空見慣,想出院的病人被家屬臭罵到成為病房景觀、因為對某家人有情色妄想而不能出院,或是聽著病人說著早已過世的長兄因為癌症復發開刀,所以沒辦法來看他,也只好同理支持,壓下心中的真話⋯⋯
談出院時,家屬常細數著病人在病中做過的各種莫名其妙、麻煩跟難以收拾的種種,看不到他們的改變跟和疾病對抗的辛苦,然後反覆拒絕他們想回家的期待,真是太苦了,苦的讓我看到玉里醫院拍的帶病人回家的記錄片時忍不住流淚,回家真的好難。
然後健保一人一天給800多點照顧這些患者,包含住宿、醫師、護理、職能、社工跟心理的所有治療,比住旅館還便宜呢!有很多社福團體倡議精神病患回歸社區,社區有多大的能量跟資源能接住這麼多的患者?每個人每天800元?夠嗎?可能嗎?某社會局連幫忙病人申請監護宣告都百般推託,弦外之音就是少來煩我,遠不如法扶乾脆。
近來的爭議讓人覺得和大眾溝通精神病的概念很困難,如同病患本身覺得自己好手好腳、無病無痛,哪裡來的病、怎麼可能有病一樣?WOW!世界太平了,鄉民跟病患達成「沒病」的共識。
所以,有病的其實是精神科醫師吧!前面講的那些也只是精神科醫師的妄想罷了。

看診小記20210325

 某個因竊盜罪住院進行監護處分的個案即將出院,整個監護過程中,問題行為屢見不鮮,即使檢察官來探視,說再不聽話就把他送回監獄裡,他嘻嘻哈哈的說好,更別提其他更嚴重的。

昨日主護提醒不小心跟別人借來的東西要趕緊還回去,他不置可否,今天找來保全進行安檢,確定他的行李中沒有忘記還的東西,他堅拒、且氣到罵髒話,他準備好的 行李袋飽滿紮實,當檢視內容時,有許多莫名,顯然不符合他身材的衣物、用品,像是寫著別人名字的衣物、女性絲襪、佛珠等等,等到完成了,飽滿的行李就消風了。臨走時,提醒接班的護理師晚間注意安全,擔心他會有無預警的攻擊行為。
照顧監護處分的受處分人,對工作人員造成的心理壓力跟實質的工作負擔,都跟一般病人不同,且其安全維護的要求一定要更高,如果主事者只想用最便宜的方式來處理事情,其實無妨,相同的收入,執行單位無需自討苦吃,更何況不做最大。

看診小記20210405

 病房裏有個阿北,常在有年輕護理師來時,喜歡問私人問題、神情曖昧,有時也會講些不恰當的話,故意在護理師給藥時摸小手,為了改變這些不當行為,只好進行行為分析後做行為約定,倘若出現不當行為,就會被約束隔離。

今天他看完新聞,說:那些外國人怎麼可以那樣抱蔡英文,要是我這樣做,就會被綁起來⋯⋯
稍晚我去查房時,他就黏在護理站前,先是身體抱怨皮膚上有疹子需要擦藥,呃,其實不用。然後就開始:「我若不是生病,就不會跟妳認識,這就是[ ㄧㄣ ㄩㄢ/ ],我之所以沒有說出來,是因為我害怕被拒絕⋯⋯」
等等,你好像快要違規了喔!本人只好發揮高深的會談技巧讓他離開這個危險的主題,才能保持自由活動的狀態。
Irene Chiu、Chiyen Chen和其他103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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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診小記20210526

 戶外看診那天,來了一位身穿塑膠雨衣,頭戴全套式安全帽、戴口罩的女病人,因為是原來追蹤的患者,就找來問診一下,前次看診她和媽媽在診間裡大吵,然後二人都落淚,也不是什麼虐戀情深,就是母女太久沒有一起生活,突然又住在一起的生活摩擦,但,這不是今天的重點。

重點是她看起來很熱、非常熱,因為草屯確診人數突然暴增,她跟媽媽害怕得不敢到醫院,因為聽到有可以不進醫院大廳的服務,就急忙趕過來。媽媽將她載到醫院大門口,她自己走進來,全罩式安全帽就像是護目鏡,媽媽還規定不能將面罩拉起來,談話的過程中,我看到小雨衣裡霧氣蒸騰,很快的在雨衣上形成小水流,然後是她的髮梢也開始滴水,同時間我感到汗水流過頭皮跟背部,雖然已經特地穿了DRY FI 的運動衣,也沒啥效用,下次我會記得戴運動頭巾,正當醫病彼此同理酷熱的辛苦時,印出來的處方簽被電風扇吹到地上。
她低頭幫忙撿起,交給我一張半濕且滴著水的單張,跟我說:醫師,不好意思,我的汗水把它弄濕了。。。。。。
大家都辛苦了!